二手转售真的有利于时尚业的可持续发展吗?

当Burberry于去年11月正式与The RealReal建立合作伙伴关系时，这家奢侈品牌和转售网站都宣称，此举将推动时装行业朝更加可持续的方向发展。

Burberry表示，二者的合作既有利于实现服装的循环再利用，同时也可以鼓励消费者以更环保的方式去添置新衣。不过除此之外，品牌当然还有经济效益方面的考量——其在The RealReal上为平台卖家们提供的个人购物体验和茶点供应等福利，主要就是为了吸引他们更积极频繁地去Burberry门店购物。

转售平台自身的内核也蕴含着一种张力。一方面，为旧衣物寻找新主人可以使它们免于被当成垃圾填埋的命运，并减少对环境的影响。环保组织WRAP的数据显示，一件衣服如果多穿9个月，其碳足迹就会减少20%至30%。

转售还可能带来许多潜在的积极影响。尽管转售只是整个服装市场的一小部分，但其增长速度比新衣服的销售速度快21倍。分析公司GlobalData预测，到2023年，包括转售网站、二手店和其他渠道在内的转售市场规模将达到500亿美元。

但转售的环境账本并不只是这么简单。批评人士认为，为闲置商品提供一个现成的交易市场，可能会助长当下几近疯狂的购物文化。人们出售Burberry二手手袋以购买新手袋的行为，或许并不会减少时尚行业的发展足迹。

“人们买了二手货，不代表就不会购买新产品了，”世界资源研究所(World Resources Institute)的研究员Michael Sadowski说道，“如果你购买二手产品对你在全新商品方面的消费行为没有任何影响的话，那就是毫无意义的。”

新消费切入点

对于一些平台来说，这种循环消费是转售模式特有的功能，而不是一种不足。这对不少曾经对转售业持谨慎态度的大品牌有着极强的吸引和说服力，它们开始认为，转售不仅不会影响销售业绩，而且还可以为消费者带来新的切入点——否则消费者会把奢侈品视为超出自己承受能力、遥不可及的事物。

The RealReal表示，大多数卖家都会利用平台给的佣金，去主流市场购物。其竞争对手、奢侈品转售网站Vestiaire Collective和波士顿咨询集团(Boston Consulting Group)最近发布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约30%的受访者出售手头奢侈品的主要原因都是为了能购买新商品。

“往往买家是那些关心可持续发展的人，”波士顿咨询集团董事总经理兼合伙人、全球奢侈品部门负责人Olivier Abtan表示，“但卖家不同，他们通常都是时尚达人，会购买第一手产品然后通过转售获得回报，再去购买新产品。”

除了Burberry之外，The RealReal还与Stella McCartney合作，为转售该品牌产品的用户提供100美元的门店积分。Vestiaire也与Sandro、Claudie Pierlot和Joseph等品牌合作，建立了一系列合作模式，提供从10欧元代金券到10%折扣等不同的优惠。最大的线上转售平台ThredUp还为平台卖家提供了获取Reformation和Cuyana品牌积分的机会——这两个品牌都十分提倡可持续发展概念。

The RealReal位于Soho的门店墙上，贴出了一张描述转售行为如何促进循环经济的图表 | 图片来源：对方提供

这些公司表示，他们的合作伙伴能生产出高质量且持久耐用的产品，并且可以帮助更多人意识到减少时装行业对环境影响的重要性。The RealReal表示，大约有30%的消费者将其网站当作快时尚品牌的替代品。

“具有转售价值的奢侈品不仅会吸引人们为经济利益而进行投资，同时还对地球环境有好处，因为它们很耐用，”The RealReal的战略发展总监Allison Sommer说，“Stella McCartney和Burberry这两个品牌意识到了转售的作用，并鼓励人们和它们一起放弃快时尚的购物方式。”

会是良性循环吗?

自2017年以来，Natalie Steen的博客内容就一直以购物为主题。她每周更新的新闻订阅信《The Nat Note》会着重介绍她最喜欢的商品和风格样式。Steen说，她之所以浏览转售网站，是因为她经常能以实惠的价格找到基本处于全新状态的、令人非常心动的东西。

“这就像是通过中间商来进行多重交换，”她说，“你甚至会非常惊讶地发现，这些物件上依旧保留着商品标签，这时你就会真的觉得自己捞到了大便宜。”

消费者通常希望，那些二手商品也能保持良好的状态，所以最终投放在转售电商平台上的衣服大多都是全新或几乎没有穿过的。根据Vestiaire和波士顿咨询集团的最新报告，在二手奢侈品电商上销售的产品中，有62%是未使用或极少使用过的。

批评人士说，在这样的情况下，转售就像是集合了更多好品牌的直销店。

“某种程度上，这只是另一种形式的降价促销品，”闭环服装公司For Days的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Kristy Caylor说——该公司允许消费者以旧换新，同时还会对旧物进行回收，“这是销售链中的其中一环，并没有什么循环可言。”

转售网站也承认，它们无法提供万全之策，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改变，但它们认为，转售确实为现有的时装行业运作模式提供了难能可贵的参考与借鉴，并将推动行业往更积极的方向进一步发展。

“要实现良性循环，许多消费者需要改变的是他们自己的行为，” ThredUp整合营销副总裁Erin Wallace表示，其平台只会提供使用状况良好的产品，因为这才是人们会购买的东西，其他不符合质量标准的物品将会被回收。

几家大型网站的代表都认为，廉价快时尚的兴起以及社交媒体的压力，导致人们形成了疯狂的购物习惯，这些问题更令人担忧。

“无论如何，Depop都已经存在了，”该公司首席执行官Maria Raga表示，这种在零零后年轻消费者中广受欢迎的线上平台起码能帮助延长闲置衣服的使用寿命，“我认为人们应该发自内心变得更自觉，而不是说，‘如果你还没使用过这个东西，就不要在Depop上转手卖了。’”

Vestiaire首席执行官Max Bittner表示，消费者不会“因为转售而购买更多商品;他们的消费行为之所以增加，只是因为他们想进行更多消费，因为他们生活在Instagram的世界里，只想继续入手一套新衣服。”

更优质的消费

尽管情况很复杂，但转售仍在缓慢地推动着消费者行为发生某些变化。GlobalData Retail董事总经理Neil Saunders表示，在整个服装市场中，虽然转售只占很小的一部分，但它正在迅速增长，并开始对初级市场的增长也产生影响。

如果它继续扩大规模，便将会为时装行业的改革提供一个有着极强吸引力和发展潜力的商业模式选择——ThredUp估计，如果在美国的每一个人都少买一件新商品、购买一件二手商品的话，一年就相当于减少了50万辆上路行驶的汽车。但即使是大规模销售，转售也只是解决方案的一部分。

“我不认为你可以单凭转售，就轻易地说‘我们在做可持续啊’，这就是在‘洗绿’了，”Saunders说，“不过如果它作为其他事情的一部分来运作的话，又会是很有帮助的。”

其中的挑战是，尽管扩大二手服装市场可能将大大有利于减少时装的浪费和对环境的影响，但这只是减少消费、改善回收技术、确保以公平和对环境负责的方式来生产服装等众多改革措施中的一个。

“转售仍然可以鼓励人们减轻其负罪感，‘我可以买新东西，因为只要我将其放到转售平台上出售，就没问题。’这是不对的，”非营利组织Fashion Revolution的联合创始人兼创意总监Orsola de Castro说，“除非其他环节都做到位，否则仅凭转售是无法解决问题的。我们的确有转售服装的需求，但它们必须是有尊严地生产、且数量每年不超过1500亿件。”

翻译：Irina Li